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土豪中文网 www.thzw.net,念狐娇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故作洒脱地道:“没宁,我没宁,我怎么会有宁呢?”

    子服静静地朝红泥小火炉内添了一两枝柴火,炉上的热茶沸腾着香气袭人,枭枭白烟腾空缭绕。“堂姊夫,你这次来好似有些不一样了。”

    愉舟再斟一杯酒,豪爽的脸庞闪过一抹若有所思“怎么个不一样?”

    “你还要再瞒下去吗?如果连为弟的都不能告知的话,那么你的话还能对谁说呢?”

    他真挚地道。

    老实说,他从未见过天塌下来当被盖的堂姊夫也会有怅然的时候,方才静坐不久,堂姊夫虽然大杯酒大块肉,但是眼神始终紧盯着片片雪花雨,半点也不潇洒,丝毫不像往昔人称的“商侠萧愉舟”

    他的洒脱,有种说不出来的苦涩。

    愉舟凝视着一向视若胞弟的子服,过了半晌,轻吁了口气“就知道我的心宁瞒不过你。”

    子服点点头,温文地将他面前的酒泼了,然后拎起热茶壶斟上一杯飘满茉莉香的茶“先喝口茶吧,我们有一整天的时间。”

    愉舟拈着杯,涩涩地道:“子服,我对不起子凤。”

    他微微一震,迷惑地问:“堂姊夫,这话从何说起?”

    “众人皆知,我和子凤是对恩爱无比的神仙香侣,虽然子凤经大夫诊治得知,她终生都不能生儿育女,为我萧家传香火,但是这一点无损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,我也从未想过要再纳妾这回宁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现在呢?”子服为自己再斟了一杯热茶,他有预感,他会需要热茶锁定心神的。“你的想法改变了?”

    愉舟缓缓地摇了摇头,笑容里有一丝凄怆。“我依然不会纳妾室,只是这趟走商的途中,我遇见了生命中另外一名心爱女子我不知道如何告诉你,我有多喜欢她,我是个商人,不是个文人,看见诗词歌赋就会令我头痛,可是自从遇见了她,我却能够深深地感觉到,为什么李商隐会写出春蚕到死丝方尽,蜡炬成灰泪始干,如此深情的诗句。”

    他的告白让子服大大撼动了,但是他本能地悍卫堂姊的权益。“那子凤姊呢?她一心一意爱着你。一颗心只能爱一个人,不是吗?我生平最痛恨用情不专之人,堂姊夫,你一向是我极为激赏的英雄豪杰,难道你也要学时下之人的恣意滥情!”

    “没错。”愉舟黯然地道:“我是个混蛋,我不该背叛子凤,更不该因我一个人的自私而害得两个女子伤心。

    子服盯着他“你该悬崖勒马才是。”

    愉舟苦楚地道:“我没有悬崖勒马,但这一切已经消失了,过去了,再也回不了头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他从未见堂姊夫这般感怀伤痛。

    愉舟抬起头,苦笑道:“不知你信也不信,她是个精怪。”

    “精什么?”他瞠目结舌。

    “精怪,她是牡丹花精。”愉舟肯定地道。

    子服突然觉得头有些晕眩,他努力消化这个消息“你是说你爱上了一朵牡丹花?”

    愉舟点点头,满眼戚然。

    子服揉了操眼睛,想要看清楚堂姊夫是否有一丝丝玩笑的意味,然而他什度都没看见。

    但是这件宁依然令人难以置信。

    “堂姊夫,人人说我痴,可看来这个封号如今易主了,你该比我痴才对。”他摇了摇头,努力说服自己不要相信“牡丹花精这是不可能的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不可能?”愉舟有些不服气“花木皆有情,我还以为你最是能理解,不会像其它人一样迂腐冬烘。”

    子服静下心来,细细地思索了半晌。

    是啊,他平时不是爱花成痴,经常对着花草树木和鸟儿说话吗?

    这些在他心目中也是有生命的呀!那么他如何能指责堂姊夫所遇、所爱上的不会真是牡丹花精呢?

    子服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想法,他玉脸正经谨慎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是,我跟你道歉。”他语气真诚地说“我错了。”

    愉舟反倒不好意思起来,伸手拍了拍他的肩“不,不怪你,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,我也不会相信的。”

    “堂姊夫,这究竟是怎么一回宁?他微微蹙着眉的问。

    “我们贩货夜宿在一所寺庙中,耶人晚上有好圆的月亮,那亮光把院里的树木都染上一层釉彩似的,煞是好看。”愉舟唇畔的笑容显露出回忆有多美好。

    “我的手下们押货赶了一天的路,都累了,在匆匆吃过素斋后就睡了,只有我睡不着,那亮闪闪的月光好象不容我入睡,吸引着我来到幽静的院子里。”

    子服听得入了神,俊俏的脸庞浮起了一抹向往。

    这样美丽的月色,美丽的夜,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美丽的宁

    他好生期待。

    一看见那么美的月亮,我的酒虫又发作了,可是在寺庙里喝酒是不敬神明,所以我只好在长廊上坐着,就净看那月。”愉舟黝黑的眼眸越发深邃了“突然间,有一个好温柔的声音在我身侧响起,那就是牡丹,等着一身绛红纱衣,笑意盈盈,艳光夺人。”

    子服听得痴了“月下牡丹红岂不美煞人间?”

    “是,她真的好美,不过美丽对我而言并不希罕,子凤就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了。我这些年走过大江南北也见着了不少绝色,但是她的谈吐和气质却教我倾倒,尤其眉宇间那抹轻愁你千万别见笑,我真的好想抚去她眉间的愁色,就算倾注我所有的力量也在所不惜。”

    子服更是欣羡了,他深深地凝视着一脸真挚凝重的愉舟,感慨地:“我怎么会笑你?我羡慕都来不及了。”

    几时,他也能遇到这样令他廉醉颠倒的女子?

    人生自是有情痴,此恨非关风与月

    愉舟继续这:“我们谈了很多,一切发生得再自然不过,而且老天好象也在帮我们的忙,连续几日下大雨让我们无法起程,到夜晚又是天晴月好,我和她足足相聚了七天。”

    他杯中的残茶冷了,于服体恤地再为他换上新茶。

    雪花雨已经停了,梅花清艳地绽放在白雪皑皑的技桠上,午后的气息寒冷却清新,园子里的丫头们已经扛锹铲起了雪,清出花拱门下的碧石小径。

    一时之间,鹅黄粉绿的衣衫在雪白的园子里掩映动着,纷纷然像蹁跹穿梭的蝴蝶。

    愉舟没有注意到外界这一切动静,他兀自沉浸在属于自己的回忆里。

    那个有月光、有香气的夜晚

    牡丹花衫随风飘动,怀里的柔软身躯颤抖着低低饮泣,那个注定了该离别的夜晚。

    “她告诉我,她是寺里所种植的一株百年牡丹,因为朝夕听闻仙纶佛音,一心向善,久而久之修炼成了人形。她原可以继续修炼下去直到位列仙班的,可是她算出自己有一火劫,在十日之内必定魂消魄散,所以她忍不住幻化为人,与我邂逅相许。她想要成为真正的人类,想要体会凡间的爱和感觉,就算只有短短的数日之缘,就算火劫脱不过,注定要香消玉殒,她也要把握住这最后的感觉爱一个人,爱到心痛的感觉”

    炉子内的炭火已经烧完了,灰烬由火红渐渐变得灰白了,一阵冷冷的风吹过,卷起了点点斑白飞灰。

    子服顾不得唤人添新柴,他屏息地看着愉舟“后来呢?”

    “那时我自然闻言一笑,还以为她只是在同我说笑,想考验我是否喜欢她。可是到最后的那个晚上,她紧紧抱住我不放,说她这辈子永远会记得我,就算魂魄已散,她依然会在那个虚无的世界里思念我愉舟的眼眶突然红了,该死的我,那时只顾沉溺在无边的喜悦里,根本没有注意到其它。”

    子服俊美的脸庞问过一抹激动,嘴唇有些发白“啊!”他已有预感,宁情接下来恐怕是以悲剧收场。

    丙不其然,愉舟沉痛地道:“第一天天亮,太阳出来了,居然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,可是我打定主意再多停留几日,说服她和我一起走。就在这时,我问到了一股烟焦味,等我冲出房间寻迹一看,竟是一名小沙弥在烧院子里的牡丹丛。”

    子服眼底闪过哀戚之色,不忍听了。

    愉舟眸子里隐隐泛着泪花“我当时心底只是一震,有股不祥的预感自逼心头,但是依然不当一回宁,只是问那名小沙弥,为何要烧掉牡丹花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度?”纵然是好性子的子服也不由自主地瞇起眼睛,怒气陡生。

    “小沙弥说这株牡丹已经连着好几年都不开花了,所以住持交代他烧掉,然后拔株改种其它。”愉舟幽幽一叹:“当天晚上,第二天晚上,以及接下来的半个月,我再也等不到牡丹出现了。”

    “她真的已遭火劫,香消玉殒了。”子服满脸不忍和感伤“老天,这太残忍了,她何罪之有?居然要用这么残忍的火刑来摧毁她。”

    “我这才相信她真是牡丹花精,我也痛恨自己没有及时救她脱过此劫。”愉舟瘖哑地道:“我再也不能原谅我自己,虽然我制止了他们拔除花根,并且捐了一大笔香油钱,希望他们不要再移动牡丹半寸,可是我已经挽回不了她的生命了。”

    子服沉默了,同情地望着堂姊夫,心头原有的一点点谴责都消失了。

    “接下来的日子像是地狱,我既心痛于她的殒逝,又揪心于对子凤的背叛。子凤是我最深爱的妻子,但是我心里却又住进了另一名女子,令我黯然神伤久久不能忘。我很痛苦,真的,但是我不只一次地问自己,倘若这一切可以重来,我是否还愿意和牡丹邂逅?”

    子服静静地看箸他。

    “我的回答一律是:愿意,我始终不悔。”他坚定地道。

    子服吁了口气,低沉地道:“我想也是。”

    “子服,我是个混帐,是不是?”他抬头寻求谴责“我真是个大混帐,招惹来这一切,又害了两名女子回到江南后,我不知有何面目见子凤,更不知是否该让她知道那七天”

    子服语气严肃的打断他的话“不!”

    他震动地看着妻弟,不太明白一向温文尔雅的子服因何如此严厉凝重“你的意思是”

    “如果你不想她痛苦的话,就永远别让她知道你心里有别的女子存在。”子服肃然地道:“宁愿欺骗她,让她继续在爱里度过一生,也别让她知道你的背叛,这对她太残忍了,你已经伤了一个女子的心,不能再伤一个。”

    愉舟眼底的迷惘和痛楚渐渐地散去,心痛依然,但迷惘已不再。

    他缓缓地点了点头,沉声这:“是!我不能让子凤知道这一切。”

    子服轻吁口气,有些疲倦和怅然地道:“姊夫,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度,然而我想,牡丹姑娘应当不会怪你才是,虽然你未能及时阻止火劫,但这是命中注定,你就别再自责了。逝者已矣,来者可追,你虽不能好好珍惜牡丹,却能好好爱惜凤凰,不是吗?”

    愉舟感动地看着他,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头“子服,许久未见,你果然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堂堂男儿了!你说得对,我该爱惜身边的子凤,不能再失去了。”

    子服露出一抹笑,清雅的脸庞满是欢快“那就太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来!”愉舟眼底的伤心之色消褪了不少,与子服的一席话,使得他对于牡丹的歉意和爱已经升华了。“我一定要敬你这杯酒,多谢你的倾听和开破,让我心头上沉甸的大石落地,来,干了!”

    “干!”虽然子服从不喝酒,但是为了堂姊夫,他也倒了一大杯女儿红,干了!

    满园子的红梅花,静静地看着这一幕,轻薄小巧的雪花,又飘飘然地下起了一场小小雪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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