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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其实我和她就是玩玩”

    江东方绝望地想,这话岂不是更蠢。

    薛葵懒淀他她早知道一个男人的才干和情感世界并无必然联系。江东方在生物方面有天赋,在追仔方面也很有天赋,幸好他还有基本道德,从不在实验室内发展,否则她早就把江东方给踹一边去了。

    “你下次来的时候带上沈西西,就不会乱说话了。”

    不过现在江东方再也没机会对她说。她不得不充满歉意地告诉江东方,以后这里不能做膜片钳,但魏主任要数据这件事情她绝口不提。

    江东方的失望在她意料之中,但又有什么办法呢,她也是打份工而已。

    魏国栋常有悲壮心理,觉得卓红莉只是凭着院士夫人的头衔才能踩在他头上二十多年,他是浅滩困龙,落毛凤凰,一朝翻身就要轰轰烈烈来一番大作为,谁知道一个资历浅的薛葵都敢和他阳奉阴违,这一气,头发掉得更多,每天坐在他的主任办公室里,摸着头顶,就想怎么叫薛葵也不痛快。

    薛葵心知中年男子尤其是自认怀才不遇的中年男子容易钻牛角尖,面子上做足了毕恭毕敬,魏国栋想下手,又不知怎么打薛葵那张无比温顺的脸。这时候上面突然发了红头文件,要求藥理所和其他处于闹市的研究所年前一起迁到生物科技园去,他就先把薛葵的事情搁下了。

    藥理所在格陵最繁华的商业区后面,是一栋冬暖夏凉的老房子,每天下了班穿过几条小巷子窘晶颐广场,随着城区规划,迁址是大势所趋。但也不能说搬就能搬,生物科技园设计加建设了五年多,现在总算有模有样,敞开胸怀欢迎全城生物精英。藥理所是责任细分到各个科室,实验耗材,大型仪器,该打包的打包,该拆的拆,实在带不走的,还得打报告申请留下,这样实验基本处于半瘫痪状态,所有人都放大假,薛葵落得清闲,请假回家了一趟。

    快乐不知时日少,回格陵的时候,薛海光正好也要到格陵出差,就把她捎上了,商务车直接从高速下来到格陵汽车工业园,薛海光给了薛葵十块钱,叫她自己坐公汽回市区。

    “爸,你叫我在这里下车算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“我还有事要办,你自己回去。”

    薛葵气得要命。每次都这样,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,其实就是想听儿撒个娇而已。

    “开什么玩笑,我绝不下车。”她抓住安全带不松手“你不是一直想去我所里看看么,我们马上就要搬家,现在不看以后就没机会了。”

    “有什么看头!”薛海光不屑一顾,但车上其他的同事纷纷劝他至少和儿吃个中饭再分手嘛,眼看大中午的,赶回市区就错过饭点了。薛葵在一旁拼命点头。

    “就晓得吃!”薛海光数落了一句“得得得,我们在这附近随便找一家吃饭。”

    商务车慢慢滑汹工业园的主干道上,薛海光记得附近有一家小饭馆还算干净,就准备转弯过去,猛然看见人行道有个熟悉的身影,就探头出去打招呼。“展部长!”

    展开吓了一跳,立马记起这个人是姬水玉龙的配送主任,曾经在沈玉龙的饭局上出现过,酒量惊人。

    “薛主任!好久不见。”

    薛海光没想过他还记得自己,顿时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。

    “吃了没?一起一起。”

    卓正扬不过系个鞋带,追上来的时候展开已经和薛海光拉扯在一起了,乡下人热情大方,硬要拉展开一起去吃饭,任展开再舌如巧簧也推不掉,薛葵炕是事儿,赶紧下车。

    “展部长,只是一起吃个便饭,何必客气。”

    展开心想姬水玉龙果然财大气粗,连配送主任都有秘书,于是笑道:“这位怎么称呼?”

    “薛老师?”

    薛葵回头,看见卓正扬穿着带帽球衫,黑牛仔裤,略有意外地看着他们。

    卓正扬?

    薛海光也见过卓正扬,在沈玉龙的饭局上,他对卓正扬的印象不好,但你要他说说为什么印象不好,他又说不上来。

    “卓总,这倒巧了,一起一起。”

    卓正扬望向展开,展开好笑又好气:“这是姬水玉龙的薛海光薛主任。硬要拉我去吃饭。你看”

    卓正扬心想这薛葵不给自己打电话,现在又父俩一起上阵请吃饭,不免有些失笑。哪里没有饭吃,何必承姬水玉龙的情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,我们还有事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事都没吃饭重要,一起一起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,一起吧。”薛葵说的很小声,无论什么情况下,她总是十分坚定地站在父亲这一边,父亲招待客户,有时她也作陪但和卓正扬吃饭?

    幸亏老爸知道她相亲未遂还被打劫就已经大动肝火,没顾得上追究那个男人的姓名职业,否则今天的场面岂是尴尬两字可以形容。

    薛海光随车带了几个司机准备拖底盘,都是粗人,一声呼啸,架着卓正扬和展开的胳膊就往商务车里塞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绑架。卓正扬和展开眼看逃不掉,为形象着想只好乖乖上车。

    汽车工业园和生物科技园中心线上开着一排小饭馆,薛海光常去的那一家就叫实惠饭馆。坐下点菜,正好是吃饭的点,服务员忙的连倒茶的时间都没有,薛葵见一桌子就她一个的,就主动担起给大家倒茶的责任,还负责兴单,薛海光一叠声地问服务员要啤酒,卓正扬坚决制止。

    “没有中午喝酒的道理。”

    薛海光立刻就想起来为什么自己不喜欢卓正扬这人喝酒不爽快。

    “你下午还要开车呀。”薛葵在薛海光耳边道“别喝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怎么也要和你喝一杯呀。”薛海光笑眯眯地望着儿,他就这么一个儿,从小就又听话又争气,疼爱的得不了“服务员,来两瓶啤酒!”

    薛葵心想,得,喝一杯吧,不喝哪能脱身。

    菜还没上来的时候,大家都在热烈地说话,互换名片,都是薛葵听不懂的生意经,她冷眼旁观,卓正扬果然是个不爱交际的人,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长袖善舞的展开替他说,他只是偶尔应付一两句,茶倒喝了不少,薛葵只好一杯杯地给他续。

    “远星的大力神系列也交给玉龙做了,我这次就是来拖底盘,”薛海光很得意“这个设计真是了不起,不比peterbilt差。”

    展开怕卓正扬跳起来打人,但后者并没这种想法。

    “我也觉得很不错。”

    展开差点一口茶喷出来,看卓正扬一本正经的模样,于是就着胡闹下去:“那是,不看看出自谁人之手。”

    薛海光还以为他们在说远星的辛总设计师:“辛媛这姑娘真是没话讲,谁说孩子不能做汽车这一行。”

    薛海光这人相当容易自来熟,口气熟稔如同在说自家孩子,难得展开的信条是众生平等,一视同仁,并无亲疏远近。

    “哪是哪是。”展开突然觉得胃口大开,辛媛的离开乃是卓开之福,远星之。

    “哦,忘了向你们介绍,这是我儿。生物专业,呵呵,刚刚读完博士。”

    薛海光给薛葵一个眼神,薛葵心想,反正每次总要提到她,那就说吧说来说去不就还是那么一套,反正她二十七岁在父亲眼里也只有七岁,比同龄人更早不尿是光荣,比同龄人读的书多那更光荣。

    但她毕竟不是七岁,知道不该摆脸,不该任,即使做不出与有荣焉,也要一切以老父亲的喜好出发。

    于是站起劳卓正扬还有展开握手。

    “卓总,你好。展部长,你好。”

    “博士?了不起。”展开就是会说话“一定很聪明。哪像我,大学都没读完。”

    “哪里聪明,”薛海光一拍大腿“找不着工作才一直供她读下去。越读越呆,手机虹脑丢了小半年,我不给买她就不用,嗐!”

    薛葵简直想拿起筷子自插双眼得,不乖乖接十块钱坐公车的报应。

    这菜才刚上来,是不是到吃完的时候就八出卓正扬是和她相亲的那个人了?那她还要不要活?

    “格陵治安一向很好。”卓正扬想起她那个沉甸甸的电脑包“在哪里丢的?”

    “说起来还真气人,又不是嫁不出去,学人家跑去相亲,那男的简直不是东西,吃完饭,你即使没看中也应该送方回去嘛,这是个礼貌问题,结果她自己走在路上就被抢了,幸亏人没事。”

    在众人的关切安慰中,薛葵嘿嘿了两声。

    她中学时常常发噩梦赤身在公告栏前看成绩,哭都哭不出来,这种感觉真是久违。

    “薛老师可有报警?”

    薛葵心想这关你卓正扬什么事。

    “有。我还指望能找回来呢。”不然干嘛不买新的。

    卓正扬便闭嘴。展开这次没喝酒,总觉得哪里不对劲,又说不上来。

    其他人附和了两声,顺带着讨论了飞车党竟已猖獗如斯,薛海光也就是说说泄愤而已,说完了气也消了。

    “多吃点。你在家都吃的太少!”

    “真的?”薛葵一下子兴奋起来,小声地问父亲“有没有瘦?”

    薛海光知道儿终身奋斗的事业就是减肥:“你妈也是,把你头发剪这么短!”

    “你姑娘我追求的就是更短,更瘦,更漂亮。”

    她和薛海光是近乎耳语般地说话,其他人都在吃饭,也没顾得上去听,他们两个素阑惮于在席间上演父情深,卓正扬看薛海光亲昵地揉着薛葵的头发,儿又对着老父亲笑。

    那笑灿若明霞,十分动人。

    席间展开去了一趟洗手间,薛葵一开始不觉得怎么,又吃了两口,突然明白过来,便张大了眼睛望着展开,又望望卓正扬,卓正扬装作若无其事,一顿饭热热闹闹地吃毕,薛海光叫人来买单,果然展开已经结过了。

    薛海光自觉失策,十分不好意思。

    “这原本应该我请磕嘛,怎么反而让你们请客了?”

    “哪里哪里,您是这行的老前辈,我们还要多跟您学习。”

    薛海光被这句话夸得飘飘然。他一向觉得自己在大舅子的手下做个配送主任是大大地屈了才,卓正扬和展开都是这行里的后起之秀,难得对他如此尊重,便要把一片心都抛了出去。

    “好好好,下次来姬水,我请你们吃最有名的锦绣鸡。”

    展开和薛海光一行人斡旋,卓正扬站在一边,看薛葵地从薛海光的外套口袋里拿钱包,薛海光仿佛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似的,抓住儿的手,拍了两下。

    “你说给我十块钱搭车。”

    “唉,养了个小讨债鬼。”话虽这样说,薛海光还是笑眯眯地拿了一叠大钞出来,自然不会真的只给十块,把零钞全塞给了薛葵“我这可连打牌的钱都没了。”

    他是个粗人,除了给儿钱和叫她用功读书之外,并不知道如何表达父爱;薛葵收了钱,做足满意的表情。

    “各位前辈,我先走了。”

    等上了公车,薛葵往窗外望,薛海光一行人已经开车远去。薛葵17岁从姬水来格陵读书,一年只有两个假期回家,加一起六个星期。从17到27,十年的时间,和父母在一起不足十分之一。

    她格其实古怪又乖戾,见面太多,就彼此憎恨。整个青期都是在和父母的吵闹中度过,姬水到格陵是四百六十七公里的距离,反而感情增进,学会如何孝顺,学会如何交际,学会如何活下去。

    薛海光一年来格陵不超过五次,有时候来了也未必有时间见她,她觉得父情深虚无缥缈,可是父母不在这里,却又觉得那孤独实实在在。

    孤独得狠了,知道这样不好,她只当自己是棵树,树下有个胖姑娘在吹泡泡,一串串,一串串,瞬间破裂不见,但总还有五颜六不断升起,看着十分欢喜。

    等到了藥理所,恰恰赶上下午的例会,赶紧把卓正扬和展开的名片往抽屉里一扔,就赶去会议室,等开完会回来,想把两张名片收好,却再也找不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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